到站了，老司机下车了。

像过往一样，诺维茨基走向替补席，按照几乎从未改变的路线，挨个与队友击掌，直至替补席的末端。他从嘴里摘下牙套，塞进右脚袜子上沿，然后穿上小球童递来的长袖衬衣，一口气得套两件，接着穿上带扣长裤，先扣右侧再左侧。

通常这是他的一套“规定动作”，但这个夜晚有些不同，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场边完成这一连串动作。

你看，他的长发早已不再，他的面庞不再年轻，他的步伐不再飘逸，双腿奔跑的速度，已经快要赶上手臂摆动的频率。按照职业运动员的标准，诺维茨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老人，但即便到了职业生涯的这个阶段，他的影响力和重要性，并不仅体现在这支球队上，更深层次的则是之于这座城市。

某一天比赛开始之前，一位名叫贾希尔·马丁内斯的28岁父亲，带着他五个月大的儿子朱达，在独行侠更衣室门外等待着。父亲穿着一件白色的诺维茨基球衣，儿子身上是一件蓝色的独行侠连体衣。

更衣室大门一开，所有球员蜂拥而出跑向球场，与身旁站成一旁的球迷击掌。诺维茨基是最后一个出来的，他没有跑，而是慢慢地走着。贾希尔抱起儿子，当诺维茨基跑过的时候，德国人巨大的手掌几乎握住了这个小男孩的整条手臂。

“我亲眼见过他，”贾希尔说，“每个人都在问我，你为什么要带着儿子？你的动机是什么？我之所以带着儿子，是想等到他长大之后，我希望他知道当初见到的是球员有多厉害。”

贾希尔只是万千达拉斯球迷中的一员，诺维茨基是他们共同的偶像。过去20年，是这个德国人帮助独行侠取得那么多成就。在他之前，这支球队破败不堪，整个20世纪90年代，这支还叫小牛的队伍是职业体育最差的球队之一。如果不是1993-94赛季的13胜69负，达拉斯将成为历史上第一支连续两个赛季输掉70场比赛的NBA球队。

就在这支球队最挣扎的时候，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，在他的家乡德国维尔茨堡附近的一家俱乐部，开始了篮球生涯。1998年，这个现在被认为具有革命意义的球员，当初来到达拉斯的时候，并非大张旗鼓。

“90年代，小牛经历了艰难的十年”，诺维茨基回忆说，“我去某个地方，人们都会说你真高，但他们不知道我是谁。”

经过10小时、数千公里的漫长飞行，等待诺维茨基的是彻彻底底的文化冲击。起初，他根本无法用英语和当地人高谈阔论，说不了几句就要询问对方：“你说什么？”新秀赛季场均8分，德国小伙儿又遭受球迷的嘘声。由于他出战的时间太少，达拉斯当地一位记者甚至写道：“德克在比赛中出汗很少，他不用淋浴。”

那时的诺维茨基很不适应这里的一切，但有个人一直在不断帮助他：同一个夏天来到达拉斯的史蒂夫·纳什。此后两人并肩作战了6个赛季，2002-03赛季率队取得60胜，但2004年夏天，纳什加盟了太阳。老板马克·库班说，没有重新签下纳什，是他最大的遗憾。

诺维茨基同样伤心欲绝，但他始终保持对这支球队的忠诚，就像他说的：“总会有一些你喜欢或不喜欢的决定，你能做的只有控制自己。”此后，诺维茨基连续入选全明星和最佳阵容，那段时间的小牛也是联盟里最具竞争力的球队之一。不过略有失望的是，在大部分时间里，德国人的球队都有些倒霉。

2006年总决赛，小牛一度取得2比0的领先优势，但是被热火连扳四局，直接输掉了整个系列赛，痛失总冠军。接下来的一个赛季，诺维茨基被评为MVP，小牛取得67胜，但等待达拉斯的却是一次“黑八奇迹”。

这样的失败犹如晴天霹雳，诺维茨基也遭受媒体的批评，有人说他担不起领袖的职责，更有人说他打球软。德国人没有理会这些声音，他和导师去澳大利亚待了五周，一起放空自己。那段时间，德国人也蓄起了胡须，寻找“生命的意义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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